捉月 07
很快就要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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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这句‘你不懂’，你说了十八年」
「你心里只有你前途似锦，可曾一刻考虑过我？」
「放过我吧」
明天的戏正是全剧的高潮，姐妹冲突是最大看点，长女必须心系家族利益，将冷面掌权人演绎到底，幼妹向往自由，不惜触动姐姐的权威，两人终于在一次家宴中对峙，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吴谨言换了三种语调，却还是觉得不太对。她自暴自弃般把剧本扔到一边，直挺挺地趴倒在床。
「不行啊，你不专心，今天怎么回事，找不到状态吗？」秦岚从剧本中抬起头，捏了一下吴谨言的胳膊。
「没有」吴谨言的头还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回答。
「是不是还在赌气呀」秦岚故意凑到她眼前，那双好看的眼睛就在距离吴谨言不到几厘米的面前忽闪。吴谨言早就强迫自己忘了那件事，此刻却觉得没来由的委屈。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心理，别人不提就只能自我安慰一番，一旦有人来关心反倒坚强不起来了。
原来秦岚还是觉得她在赌气，她在年上眼里始终不过一个处处要哄着的小孩。吴谨言换了一个方向，用后脑勺作答。
「我知道你很期待，但我不想…给你期待又让你失望」
吴谨言笑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微颤，那是她在极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
曾在某个深夜，秦岚听着枕边人安稳的呼吸，试探着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吴谨言裸露的背上，吴谨言太瘦了，一双蝴蝶骨好像马上就要生出翅膀飞走。秦岚的脑海中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而且她没来由的相信这不是错觉。
吴谨言总有一天会离开，不是被抛弃，而是出于自己意志飞向远方。
玻璃杯有一道细小裂痕，平时不特意去找根本不会发觉，用来盛水也没出过纰漏，但这不代表裂痕不存在，总有一天，哪怕你只是用手轻触碰到它的边缘，表面完好的玻璃杯也会在瞬间碎成一地残渣。
这就是秦岚给吴谨言的爱情。
秦岚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她知道自己给吴谨言的伤绝不仅仅只是一道裂痕。但她就愿意去演一出岁月静好的戏码，至少在美好瓦解的前一秒，美好都是美好。总强过一开始就把玻璃杯敲个稀巴烂。
一双爱人终于四目相对，在沉默中揣摩对方不语背后的含义，秦岚从未觉得如此痛彻心扉，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心脏居然真的是有感觉的，此刻它就像被某种刑具扼住般绞痛。
「放过我吧」
吴谨言终于能代入情绪说出这句台词了。她并非找不到状态，只是她太抗拒说出口，特别是在这个人面前。释放出的情感在身体里不断扩大，颤抖扩散到全身。她想逃，现在，立刻，马上，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忍心看爱人一眼。
而就在她转身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衣角却被拽住了，她执拗地不肯回头。
回忆应该是大脑中最具有自我意识的部分，它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自己跑出来。吴谨言不是出于本心，但那年夏天的记忆突然开始重放，两年前因为秦岚点赞了自己一条朋友圈就抱着手机傻笑半天的自己，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又会作何感想呢？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吴谨言还会踏出第一步吗？
很可惜这世界上大部分的如果都不会发生，对于不存在的可能，没有人能做出确信的回答。
「谨言…你别走」秦岚的语气里半是无助半是恳求，「你抱抱我」
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精准地击中，那波动泛起涟漪，让她几乎站不稳。吴谨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声带的震动连带着灵魂的嘶吼，她痛苦得弓起身子，如同乘坐着在惊涛中飘摇的船只，开始干呕起来。此刻她终于相信鲸鱼是会自杀的，也理解了为何鲸鱼明知道岸上等待它的是怎样的结局，却依旧甘心赴宴。
就因为只是在深不见底的海里，忽然瞥见的一束来自海岸的光，即使再微弱，也让她觉得心里忽然有了希望。
她转过身抱住秦岚，准确来说是被秦岚抱住，一场痛哭好像把力气从她体内抽去，她缩在秦岚怀里，肩膀仍因为无法抑制的啜泣抖动着，那无防备的样子宛如刚出生的幼兽，惹人心痛。
「我爱你」
她听见秦岚说。
「好的，下一幕，灯光准备，action」
今天的最后一幕戏，是争吵过后，姐姐扇了情绪激动的妹妹一耳光。按照预演过无数次的流程，吴谨言只要看准时机跟着秦岚的假动作甩过头，错位拍摄和后期配音会让它看起来天衣无缝。
「啪！」
手掌与脸颊碰撞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清脆，这是她没想到的。
吴谨言没有躲。
整个片场刹那间静可闻针。一起停滞的还有秦岚，仿佛是这一巴掌的余震定住了她，还没完全消化眼前的状况，手心火辣辣的痛感就抢先冲进了大脑。
自己还只是手心，相同力道落在吴谨言的脸上该有多疼啊。果然，吴谨言白嫩的肌肤开始透出红色，伴着血丝游走成一个醒目的掌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身上，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因此噤声不敢动作。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秦岚六神无主地冲向吴谨言，捧着她的脸，一会问她有没有事，一会又连声说对不起。所有人都看到吴谨言笑了，反过来轻抚着秦岚的脸颊，说没事，不疼，你的表情怎么比我还委屈。
原来对爱人的关心早就变成本能反应，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自然。已经不想去关心旁边有多少人在看，这份爱如此美好，从来没有见不得阳光。
收工后并肩坐在回程的车上，秦岚才开口问她为什么不躲，在片场所说的没反应过来显然是吴谨言撒的谎，只有秦岚最清楚。吴谨言顺势把头靠在年上的肩膀，顺着年上的清晰指节在她手心无规律的作画。
「她太傻，看不懂姐姐爱的深沉又隐忍，所以该打，该打醒她」
原来妹妹眼中一切看似铁笼般的禁锢，都是姐姐不惜代价为她打造的最后庇护，妹妹被保护的太好，从来不知踏错一步可能是怎样的万劫不复。
秦岚忽然觉得喉咙中有什么东西使她哽咽到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她才能继续说「是姐姐太自私，企图在利益和爱中找一个平衡，她忘了这本来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姐姐只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罢了」
吴谨言久久没有应答，她用食指描摹起秦岚手心长而深的事业线，就像一条沟壑。秦岚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靠在肩膀上的她应该没有听到秦岚此刻急雨扣击窗台般的心跳。
「那么…妹妹还在生姐姐的气吗」
真是狡猾。
「嗯」吴谨言的回答，是略带克制的控诉。
「姐姐要怎么补偿才好呢」
吴谨言看了看秦岚，好像在确认她的话有几分认真。转而又抬头看了一眼保姆车前排的经纪人和司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两位大明星的私语，于是她将脸颊埋进爱人脖颈后侧，无声地在秦岚白如月光的肌肤上印下一个吻，那是宣示主权的烙印。
「永远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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