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犬

【海风/师生向】为人师表 05

「喜欢又不丢人」

05

  「吴谨言！给我递一下胶带！」苏青站在椅子上，椅子架在桌子上，姜梓新正双手扶着椅子，仰头看着苏青。

  吴谨言不是班委，但班委们说她是荣誉班干部，一定要让她来参与光荣的元旦晚会现场布置活动。

  是荣誉苦工吧…

  吴谨言叹了一口气，把桌上的胶带递给苏青。此刻他们正在用彩色皱纹纸把教室的灯管包裹起来，这是经过一代代学生总结改良后流传下来的智慧结晶，只要用了它，轻易就能把教室一键切换成迪厅。

  「吴谨言，那边的彩带你去挂一下吧」

  吴谨言又提溜着彩带，到黑板边寻思着怎么布置比较有美感。

  「我们吴谨言这么热爱班集体，不是班委还利用休息时间来主动来帮忙」秦岚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教室门口，欣赏着里面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她刚刚是说了我们吴谨言吗？

  吴谨言眨眨眼，所有人也都眨眨眼。

  好像只有秦岚没反应，继续说「放学就一直忙活，都还没吃饭吧，给大家买了盒饭，先吃了再继续吧」然后指了指教室门口的箱子。

  其实大家都早就饿了，但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吃饭，一个人不提，其他人也都不好意思提，听着肚子的咕咕叫继续工作。青春期少男少女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莽撞得像牛，有时候脸皮又薄得像纸。

  听了秦岚的话，众人都欢喜地涌过去，不一会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声音，赞叹班主任慷慨大方，准备的盒饭比平时在食堂吃的还丰盛许多。

  整间教室里只有吴谨言没有过去，因为她不饿，吴谨言精瘦的身板也全是靠她这么多年吃饭都是小鸟啄食般的浅尝两口造就的。

  其实也不只是这个原因。

  吴谨言拿起一串红色的亮片，亮片折射的光线打在她脸上映出红扑扑的一片。

  刚刚秦岚是说了我们吴谨言吧，她刚刚…是在夸我吧？这教室里大家都在忙活，怎么偏生只夸我一个人呢。

  少女情怀总是诗。

  「怎么不去吃饭？」秦岚站在离吴谨言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嘴上在跟她搭话，眼睛却没看她。「不饿」吴谨言把胶带粘在黑板上确定位置。

  「不吃饭长不高」

  吴谨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两人的身高差，她差不多到秦岚的眼睛。秦岚此时正好转过身，和她对上了视线，吴谨言慌忙地把头瞥开。

  从小到大，吴谨言都是个很皮的学生，成绩好是真的，惹人烦也是真的，因此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老师的偏爱。如果说做子女的不想得到父母夸奖，做学生的不想得到老师表扬，那是假的。但人生在世，绝大部分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不如早点看开。吴谨言也早就不期待老师能像疼爱其他优等生一样疼爱自己。

  但她不敢否认，和秦岚挖空心思斗智斗勇的一天天，她都觉得非常快乐，这是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感觉，有一个老师能注意到作为学生的她，鼓励她，关心她，尽管会偶尔无伤大雅地捉弄她。而那个人在其他学生眼里，是多么的强悍，却只对自己展现过温柔。吴谨言相信至少在这么多的学生里，只有她接近过秦岚最真实的一面。

  那么吴谨言对秦岚来说是特殊的存在吗？不然她为何像一只狮子肯露出自己最柔软的肚皮那样对待她呢？吴谨言被这种思绪搅得胃里一阵翻腾，只好强迫自己把思绪集中在手头工作上。

  黑板的布置，按计划是用亮片气派地铺起整面，其中再以不同颜色做出HAPPY NEW YEAR的图案。现在位置已经确定好，只需要按边缘依次粘上就行。但吴谨言伸长了手，又踮起了脚还是够不到黑板顶端，就差那么一点点。班委里倒是有好几个个子高的，但此时大家在吃饭，只好过一会再求助。

  这时她突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背，还来不及回头，秦岚的右手就攀着她的右手，向更高的地方伸展，左手则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那这么说，自己背部感觉到的柔软就是…

  「啪」

  这是秦岚替她把彩带黏在最高处的声音，也是吴谨言脑内一根弦断裂的声音。

  「你看，说了不吃饭长不高吧」秦岚的声音就在吴谨言后脑勺打旋旋，却又像直接灌进了她心里。

  「知道了啊，你烦不烦」在青春期懵懂少女还不知如何将害羞转化为适当的表达时，她们往往会选择生气来作为掩饰。此时此刻，吴谨言就有很多气要撒，她把亮片一股脑塞进秦岚怀里，「你来你来，我这就吃饭去还不行吗」

  在吃饭的众人听见吴谨言的嚷嚷，向她们投来目光，当看到吴谨言一甩手把活扔给了秦岚，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他们带着对吴谨言的深切同情，等待着秦岚疾风暴雨般的训斥。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吴谨言粗手粗脚地在仅剩的几种盒饭里抓了一个素的，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就坐下。秦岚则当真开始认真布置黑板。

  「她们俩这是吵架了吗？」苏青有点神经大条地和姜梓新交换悄悄话。「你应该问她们俩什么时候不吵架啊」姜梓新眼睛都没抬一下「别猜了，吴谨言是个不好懂的人」。苏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兀自说「我还是觉得好像有点什么不太一样啊」。

  能有什么不一样，就你眼睛不一样。

  如果吴谨言听见她们的对话，一定会这么说。但今天的吴谨言没这个心情，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我知道了，吴谨言是不是和班主任互换灵魂了！」苏青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小说看多了吧？」姜梓新在她额头拍了一下。「哎，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班主任居然没生她气，而她居然在生班主任的气」

  姜梓新看了吴谨言一眼，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她不是在生班主任的气」

  吴谨言不是在生秦岚的气，她是生自己的气。别人只是对自己好了一点，就期待着再度索取，她的所作所为就像个没吃过糖的孩子坐在地上撒泼耍赖，昂着脖子说我要你宠我更多。

  丢人。

  她重重撂下筷子，把只吃了一半的盒饭扔到垃圾桶里。垃圾桶发出塑料袋摩擦的卡拉卡拉声，像在咀嚼她未吃完的食物。

  这份心情是她一个人的感冒，昏昏沉沉，鼻塞眼迷。

  「吴谨言，吃完了快过来帮忙啊！你真丢给我啊」

  忘了说，秦岚就是她的特效药。

  苏青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琢磨姜梓新的意思，就看到吴谨言像耳朵支棱着，尾巴摇的飞起的小狗应和着秦岚的呼唤。

  都说了，少女的心思，千万别去猜。

  大功告成后的教室，几乎看不出来是教书育人的场所，锃光瓦亮的麦克风并排在讲台上随时待命，黑板被亮片条整个铺满，好似特意挂上的展板，巨大的HAPPY NEW YEAR是为又一回辞旧迎新的欢呼。讲台边排布着的音响以弧形阵列向观众们扯开嗓门，这是姜梓新从隔壁F大免费租借来的，那边的学生会主席恰巧是她表姐。

  「养猪千日，终于吃到一口肉了」吴谨言欣慰地拍拍姜梓新的肩。

  「我看你才猪呢，上一秒还脸挂到地上，下一秒又嘴咧到天上，反反复复小心面瘫」姜梓新哪能由她口上占上风，立刻毫不留情地回击。

  「我们文化人都是喜欢悲春伤秋的，你懂啥」嘴上这么说，吴谨言心里琢磨的却是这姜梓新怎么什么都知道。

  「现在是冬天好吧，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为啥生气」

  吴谨言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知道什么啊你，胡说八道」然而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盼望好友理解，又希望她不要发现的心理是为什么。

  「你是气许凯不去帮你对吧，没事，姐妹懂你」

  吴谨言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显然自己是被误会了，但她很为姜梓新的体贴感动。同时又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旁人还没看出端倪。

  姜梓新说，「喜欢又不丢人」

  喜欢？

  喜欢这两个字，是白纸黑字印在纸上，女生间偷偷传阅的言情小说；是写在黑板上健康老师企图用科学方式讲解，却被教室里男生的窃笑打搅到说不下去的生理课；也是一切疾病的诱因，一切错误的祸首。

  而此刻，它心机般隐藏去洪水猛兽的外表，只化作一根极细的针，在吴谨言某个穴位轻轻刺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反应却是剧烈的。

  每一个女孩都有一个关于初恋的梦境，期待着某月某天，遇见某一个人时，全世界的色彩都被点亮，然后钟声敲响，白鸽飞舞，浪漫的一塌糊涂。

  姜梓新说的是这种感觉吗？

  15岁的少女，对爱的感知全靠想象。

  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欢许凯，他们很玩得来，经常一起打球，玩滑板，相互开着比同学更亲密的玩笑。但她知道这和跟其他任何要好的朋友相处没什么区别，他们是很好的哥们。

  那么这个词指向的宾语又是谁呢。

  吴谨言不敢想那个答案。这当然不可能了，秦岚是老师，她是学生，秦岚是女的，她也是女的，更何况，更何况…

  她居然想不出其他理由。

  但肯定是姜梓新误会了，她的答案是错的，吴谨言想，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旁观者又怎么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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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啦！各位海风宝宝们12月快乐

这个月海风合体

希望一切能如大家所愿